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子的,可能还没有人见过,无论有着怎样夸张的残酷和罪恶,它依旧只能存在与想象之中。倘若要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景象最接近地狱的话,那应该是就像是犹如巨形的炼狱一般的现代战场无疑了吧。
随着这首名为《地狱进行曲》的交响乐蓦地奏响,重金属和死亡的气息扩散了开来,在这个虚妄的世界里,开始不断闪现出各式冷热_兵器的残影,呼啸着投下炸弹的战机,绞肉机一般的坦克,轰鸣不已的巨炮……战壕、硝烟、斑驳血迹、断壁残垣、不断逼近的大军齐整的踏步声,这完全是修罗场一般的景象。
即使是作为主导者的浅见里杉,身处这种情景之中,也不免有了几分的恶心和晕眩感。
只见眼前由赤冢辉化成的恶魔发出了痛苦的嘶吼,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女孩这边冲击过来。可是,在他前进的道路上,越来越多的幻象阻挡在了他的前面——巨大的铁丝网、轰鸣着的战车、又或是从天而降的炸弹。恶魔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承受剧烈的爆炸,拖着身上累累的伤痕和背后留下的一地诡诞的深绿的血液,变得愈发决死凶悍起来。
“困兽之斗!”
低语了一句,女孩再次强撑起精神,心念所至,将乐曲引入更为疯狂的境地。不知不觉中,她的双眸显现出了和对方一样的血红,亦是透出了浓厚的杀意来。
躁动着的音符早已按捺不住,纷纷从虚空中具现出来,跳动着癫狂的舞姿,就像是战场中的士兵一般,和那各式嘶吼轰鸣着的热_兵器一起,在这整片血红的炼狱战场里面,将战争与死亡的美与艺术演绎到了更高的巅峰。渐渐地,愈发狂乱的乐曲几分不受控制的趋势,而那些陷入疯狂的音符早已将秩序丢到了一边,纷纷亲自来演绎起那死亡的艺术,持起了同归于尽的姿态,狞笑着朝那恶魔撞击而去,在恶魔的庞大躯体上激起了阵阵绚丽的碎浪。
又一声巨大的悲鸣声过后,透过血色的瞳仁,女孩看到眼中殊死一搏的恶魔终于有了不支的状态。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,高高地举起了指挥棒,而随着她的动作,在那一瞬间,仿佛终于收到了战争最后的命令,所有具现的音符都呈现出了蓄势待发的姿态,战场内幻化的所有的兵器都把炮口朝向唯一的敌人,只待一声令下,雷霆万钧的攻击就会将其淹没。
猩红的战场之中,出现了这一万籁俱寂的刹那。
女孩的神情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冰冷,这一次,真的没有了放过对方的意思。
仿佛是知道了死亡的命运无法避免,恶魔那双赤红的瞳孔里面流露出了绝望的情感来。
“里杉,不要……”
似乎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,那飘渺而空灵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,略微有些熟悉的音色让浅见里杉怔了一怔,动作一时僵在原处。
而在眼前的血红的战场之中,身处重围而奄奄一息的恶魔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凶性,仿佛用哀求的眼神看了过来,在等待着自己的最后判决。
指向天际的指挥棒一旦落下,便是对方殒命之时。
“不要……放过他吧!”
女孩的面容朝向赤色的天空,喃喃念道:“可是,千歌姐姐……”
——可是……我……
不觉间,强烈的委屈感涌了上来。
她的视线再度望向了眼前的恶魔,眼神里流露出复杂难明的恨意来。
“放过他吧……放松下来,一切交给我就行了。”
明明只需要一个动作,就能够彻底抹杀掉眼前这个一而再、再而三扰乱自己的存在。
是的,她已经察觉到了,那个名为赤冢辉的存在,刚刚已经在要杀死她这一想法里面,孤注一掷地,完完全全地将意志灌注了进去,从“感知”这个虚妄的世界上升到了和这个虚妄的世界连结在一起的地步。所以到了这种程度之后,倘若她在这里击杀了对方的话,就等同于抹除了对方赖以生存的信念,那么映射在现实世界中,大抵就是精神彻底崩溃而死的状况,即使侥幸存活下来,可能他也终究会在无尽的梦靥中度过余生。
“你已经很累了,只要放松下来,什么都别想,就能回来了……里杉,乖,听姐姐的话。”
从那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,悠羽千歌温柔的话语,接连传了过来。只见女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袭来,有些疲惫地垂下了眼睑,眸子里的赤红也渐渐褪去。
——可是……为什么……
纵使那疯狂的音乐猝然中断,这世间弥漫着的躁动的毁灭气息也并未消散,幻化而成的各式热_兵器散发着呛人的杀意,浮动着的癫狂的音符正在焦躁不安地上蹿下跳,而手中那高高举起的指挥棒也越来越按捺不住挥下的趋势,所有这一切,都处于一个爆发的临界点上面——等待着一份真正的死亡的献礼,来使这场癫狂的杀戮狂欢最终落下帷幕。
在数声呜咽之后,眼前恶魔的庞大身躯迅速萎缩了下去,最终变回了赤冢辉的样子,只见他那失神的双目正惶急而惊恐往这边望过来。
沉默半晌,持着指挥棒的右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,女孩疲惫的眼神里忽地闪过一抹冷然。
像是期待着什么,骚动着的音符一下子兴奋得发起抖来,毁天灭地的恐怖的气势陡然降临。
“里杉,你想杀了他吗?不要!快停手!”
感应到了动手的意图,苛责的语气忽然在耳畔响起。却见女孩咬紧了嘴唇,竟是无视了传来的话语,双眸再度变为赤红,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,死死地盯着视线中的少年。
“里杉,不可以的!千万不要!求求你了,一切都让我来处理就好了……”
嘴角轻微地发出了“哼”声,只见她手中的主宰生死的血红的指挥棒,决然地挥了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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